纳尔逊·曼德拉,为了理想和信仰,激昂慷慨,坚贞不屈,这样的仁人志士古今中外不算罕见。难得的是曼德拉不仅有理想和信仰,而且有平和的理性。
1964年被判终身监禁时,他在法庭上发表了长达4个小时的演讲,神情镇定——“我怀有一个建立民主和自由社会的美好理想,在这样的社会里,所有人都和睦相处,有着平等的机会。我希望为这一理想而活着,并去实现它。但如果需要的话,我也准备为它献出生命。”
1990年2月,他在全世界的欢呼声中重获自由,态度甚至更加平静:“当我走出囚室迈向通往自由的监狱大门时,我已经清楚,自己若不能把痛苦与怨恨留在身后,那么其实我仍在狱中。”他以善良和宽恕,作为新南非国家团结的黏合剂。
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,残留的躯壳亦能继续迎接光辉岁月。黄家驹的歌词仿佛神奇的预言。多数人一生的华彩乐章早早、草草终止于青壮年时代,但曼德拉不然,为废除种族隔离制度而进行的斗争、72岁之前的年轮,不过是他的前半生。
后半生里,曼德拉赢得1994年大选,成为南非历史上首位黑人总统。尽管被批评任内虽重视人民却忽视政策,但谁都不能否认他的功绩——主导后种族隔离时代南非的民族和解与政治转型,实现政治权力的稳定交接。他确无一双魔术之手,不能帮助国家和同胞立竿见影地摆脱贫困、犯罪和种种社会问题,但他对待权力的姿态和对制度的建设,保障了南非作为多种族、多部族共处的彩虹国度内部的持久和平。
上世纪90年代,是整个非洲大陆从一党制向多党制选举大规模转轨的时代,五六十年代民族独立运动中涌现的非洲领导人,鲜有主动挂冠求去者;而在多党制选举中上台的首批新生代领导人中,处心积虑再三谋求连任者比比皆是。
曼德拉却是异数。1999年首个总统任期届满时,他若想连任易如反掌,但他果断宣布退休。这个愿意为信仰把牢底坐穿的人,不愿意为权力而多恋栈一天。他用前半生证明了自己威武不能屈,又用后半生践行了富贵不能淫。世人趋之若鹜的权力名利,于他竟果然如浮云。
独对铁窗的漫漫岁月里,曼德拉时常念诵19世纪英国诗人威廉·亨利在病榻上创作的诗篇《不可征服》,末段俨如誓言:“命运之门何其狭窄,不要紧/刑罚折磨何其严酷,没关系/我是自己命运的主宰,我是自己灵魂的统帅。”
谁的一生不曾经过彷徨的挣扎?而风雨中始终抱紧自由,囹圄中坚信可改变未来,问谁又能做到?
缤纷色彩闪出的美丽,是因它没有分开每种色彩。在人性的光谱里,曼德拉一生所添颜色,何等绚烂,耀人眼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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